鉴光

很没逻辑性的一篇文

随手写的小甜饼

五月十九日晚上，周泽楷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端详自己，在心里暗暗地想，明天我一定向江波涛表白。

镜子里的人有一双黑如点墨的眼睛，挺拔的鼻梁，唇形也很好看，脸颊线条深邃里带着柔和。周泽楷找不出什么江波涛喜欢他的理由，江波涛平时对他很好，可江波涛对谁都很好。

周泽楷只好对着镜子给自己暗暗打气：周泽楷，就算你话少，只说“我爱你”三个字就可以了！你一定可以成功的，因为你长得好看！

然后他坠入了温暖的被窝和梦乡。

 

第二天周泽楷在衣柜里挑了半天，终于挑了一件最满意的穿上。

我长得好看。

周泽楷在心里默念。

洗漱完毕，周泽楷紧张地理了理头发。

我长得好看。

周泽楷默念。

周泽楷打开房门，在去食堂的走廊上遇到了江波涛。对方弯着眼睛打招呼：“嗨，小周早上好。”

周泽楷看到江波涛的一霎那，忽然对自己的长相和表白的动力不那么自信了。江波涛的长相并不特别突出，但眼角眉梢间柔和友善，特别是这样微笑的时候，整个人鲜活而温暖。

江波涛长得好看。

周泽楷默默地想。

“我……”周泽楷心如擂鼓，硬着头皮打算直接一击而中。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江波涛疑惑而关切地打量周泽楷：“小周，你没事吧？”

“没。”周泽楷飞快地回答，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

 

周泽楷对着镜子面露震惊。

他半晌开口：“我……”

过了三十秒后，周泽楷方才挤出第二字：“爱……”

又过了三十秒。

“……你。”

什么情况？？？！！！

 

周泽楷觉得自己大概是被诅咒了。

他本来就话少，睡了一觉不知为什么，竟然一次只能说出一个字，而且说出下一个字至少要三十秒。这要怎么表白？哪有人会耐心地等三十秒？！

况且周泽楷不想给江波涛留下这么糟糕的记忆。如果江波涛拒绝他，那么周泽楷希望自己的表白是有尊严的，如果江波涛接受了……周泽楷不禁有点脸热心跳地想，那更要给他留下感动的回忆。

等过了许多年，他们再说起周泽楷的表白。江波涛要是能笑着说，“收到你的表白，我真的很开心也很感动”……就好了。

只说一个字，无论如何也没法体面地表白吧。

周泽楷垂着头思考了很久，最后决定，还是等这毛病好了再说吧。

 

就算周泽楷放弃了表白，这一天他还是过得充满了艰辛。

今天是周五，训练时周泽楷能打字都打字，还好诅咒并没有蔓延至荣耀上。这是周泽楷唯一能庆幸的。他本来就话少，包括江波涛在内的队友们都没发现哪儿不对劲。

训练结束的时候，江波涛像以往一样和周泽楷一起去食堂吃饭。

江波涛坐到他对面，和煦地笑着：“小周想吃什么呀？我帮你去点。”

好体贴啊……周泽楷觉得自己大概是脸红了。

但是……这个该怎么回答啊！

一个字，无论报什么菜名都显得不正常啊。那除了菜名，还能怎么回答？！

周泽楷在江波涛关切的注视下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，但不是因为害羞，而是因为他十万火急，片刻不得缓！

“水……”周泽楷费力地挤出一个字。

“哦，你渴了呀？”江波涛起身到饮水机那儿接了一杯水，“怎么不早说呢。”

我也想早说！你知道我想出一个字的，能进入食道的，而且语境下正常的字有多不容易吗！

周泽楷松了口气，端起水杯：“谢。”

“想吃什么？”江波涛又问了一次，他大概误解了周泽楷之前的犹豫，“小周，不用客气的。想吃什么就说啊，我请你。”

请什么请。这是食堂，我们都不用花钱的。周泽楷腹谤。

周泽楷抿了抿嘴，还是觉得自己脸上有点热。

可江波涛没放过周泽楷。

“吃什么？”江波涛问。

“……菜。”周泽楷半天挤出来一个字。

“哦，是要点菜。我是想问你想吃什么菜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还有十五秒。周泽楷咬着牙看手表。

“小周，你生气了？”江波涛皱起眉毛，“我什么都没做啊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还有五秒。

可是五秒后说什么呢。周泽楷额头上直冒汗。

江波涛原本的笑意渐渐收敛了：“小周？”

周泽楷忽然发现他根本不知道应该说哪个字了。

于是他干脆闭上嘴什么也不说，只是默默地看着江波涛。

周泽楷的沉默中，江波涛状似平静地说：“我知道了。小周你不想和我吃饭，那么你不用勉强，回宿舍吧。”

 

周泽楷把自己的头埋在枕头里，他真想永远不下床，永远不去面对江波涛了。

过了大约半小时，忽然有人敲了房门。

周泽楷小心翼翼地挪到猫眼那儿看了一眼。哦，是杜明啊，而且他看起来十分焦急，一边敲还一边高声嚷着“队长快开门”。

周泽楷打开门，下定决心一定要小心地说话。

“队长！”杜明嚎着要扑进来。

周泽楷毅然地把门堵住了。

杜明倒是无所谓，他只是急切地抓住了周泽楷：“队长，你快过来！副队出事了！”

周泽楷愣住了：“……啊？！”

“哎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！”杜明跳脚道，“就是刚才吧，副队看起来挺难过的。嗯……然后他……”

周泽楷瞪大了眼睛，下意识地反手抓住杜明，抓得他嗷地叫了一声：“队长好痛啊放开！”

然而周泽楷还是说不了话，只能听着杜明絮絮叨叨：“我们问他出了什么事，他都不回答。就是一副很委屈很生气的样子！感觉是受到了那种不触及皮肤，却伤及灵魂的痛！”

“……”

这什么鬼修辞啊。

周泽楷抓住杜明的胳膊，说：“走。”

这次表达得非常清晰，不会有误解。

 

周泽楷是在江波涛房间见到他的。

江波涛低着头坐在床边，看不太清表情。

周泽楷感觉好内疚，好忐忑，好不安。

他只有说一个字的机会，一个字，说不了“对不起”，说不了“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”，甚至连江波涛的名字都叫不出来。

杜明悄悄溜走了，房间里一片寂静，尴尬得要死。

周泽楷非常后悔，虽然江波涛平时总是微笑着的，但换了谁被朋友这样对待都会生气的。其实江波涛会生气，正说明他在乎周泽楷。但此刻周泽楷一点没觉得高兴。

也许那时候他不应该一走了之，哪怕是不说一个字，也要对着江波涛困惑讶异的脸微笑。

江波涛抬头看了一眼周泽楷，表情还算是平静，但他越平静周泽楷就越惶恐。

“小周，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？”江波涛问。

“有……”

说什么呢。周泽楷想，反正我必须要说点什么。

 “你是不是只能说一个字？”江波涛忽然问道，“而且期间必须隔一段时间？”

“……”周泽楷惊讶地瞪大眼睛。

周泽楷几乎喜极而泣，一把抓住江波涛的手：“是！”

“啊，其实小周你走之后我就想通了。我刚才只是让杜明叫你过来聊聊。不知道他怎么跟你说的。如果他哪里说得不对，当没听到就好了。”江波涛眨了一下眼睛，露出笑容。

周泽楷本应该觉得如释重负，但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……江波涛这个眨眼和笑容……怎么看着那么狡黠呢？！杜明那些话该不会是江波涛教他怎么说的吧！

还不触及皮肤却伤及灵魂……

周泽楷默默翻了个白眼。

“你刚刚不是说有话想对我说吗？说吧。不过道歉就不必了，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会这样。小周你也不是故意的。”江波涛认真地注视着周泽楷的眼睛，“不管你要讲多久，我都会听完的。”

周泽楷：“……”

难不成你刚刚也是故意引诱我承认有话要对你说的吗？！然后现在再堵死了我道歉的路径？！

正好，那就表白吧。

 “我……”周泽楷深吸一口气，开了个头。

说完后他窘迫地看着江波涛，江波涛看他的目光却是平静中带着温柔。

周泽楷看着江波涛，看着着他的眼睛，他柔软的头发和他的脸颊。回忆忽然箭一般射来，有江波涛轻柔地给他做手操的，有江波涛在发布会上力挫记者又悄悄对他翘起嘴角的，有江波涛在他们夺冠那晚在路灯下转过身，整个人渡了一层温暖的灯光。

周泽楷本以为他很难说出这个字眼，可他却仿佛忽然有了全部的勇气去承担它的千斤重量。

他咬字清晰地说：“爱……”

一瞬间蝉鸣渐弱，人声依稀，唯有内心深处回响不绝。

坐在他对面的人是江波涛。

听着他说这句话的也是江波涛。

“……你。”

江波涛笑了起来，却没有正面答复：“小周，其实你不理我，虽然后来我想通了，但当时我是真的有点生气的。”

周泽楷一下子坐直了，像个挨训的小孩小心地看着江波涛。

“不不不我没有怪你。”江波涛说，“只是被自己爱着的人不理不睬，谁也不会开心吧。”

周泽楷猛地抬头。

“这是我听到的最长的表白了。”江波涛忍着笑，“持续了整整一分半啊。”

江波涛发现周泽楷表情有异：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他看着周泽楷的眼睛，一字一句：“我很喜欢，很高兴。”

江波涛认真地说：“别人只能享受一秒的幸福。但你说了一分半，我可以享受那么长的幸福和感动。我还要庆幸你只能这样说话呢。”

“今天有那么多人被表白，可我一定是最幸福的那一个。”

“所以我也要让你感受一下啊。”江波涛笑起来，“虽然隔三十秒太长了。稍微短一点吧。”

于是他郑重其事地对着略不好意思的周泽楷。

“我。”

过了十秒。

“也。”

又过了十秒。

“爱。”

再过了十秒。

“你。”

fin.